第六十七章、秦朔,我恨你!(1/1)

秋雨延绵,淅淅沥沥下了几日后终于停了。

早晨起了薄薄的雾,将整个京城拢在了一片朦胧的白里。

一大早东街菜市口便围满了人,菜市口的地势低洼,到处一片泥泞,可就算如此也挡不住围观人群的热情,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往里张望着。

很快就见一队官兵押着犯人走了过来,那些犯人皆被戴着枷锁,披头散发的看不出本来的样貌。

一行数十个囚犯,跪成了一排。

人群里又唾骂声响起。

“居然敢行刺我大秦的皇上,这些个乱臣贼子就该千刀万剐。”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无数的臭鸡蛋,烂菜叶子全都招呼在了这些囚犯的身上。

监斩官见时辰到了,便冷着脸将行刑的木牌子扔在了地上,喝道:“斩!”

立在一旁的五大三粗的刽子手,往手上吐了点吐沫,然后扬起手中的大刀,手起刀落。

鲜血喷溅了很远,数十个脑袋跟滚落的瓜一样,骨碌碌的滚了好远,个个双目圆睁,死不瞑目,形状可怖而吓人。

先前那些叫好的人,见了此等场景,皆捂上了眼睛。

尸体很快就被人清理干净了,菜市口又恢复了往日里的热闹,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

“哎,你们听说了没有,听说这次木兰围场皇上遇袭一事,跟几国的质子还有些关系呢。”

“是吗?也难怪这次皇上动了大怒,不顾邦交,直接将这位质子给斩了。”

“我瞧着这些人就是吃饱了饭没事闲的,都到了我大秦为质了,还这般不识时务,死了也活该。”

在议论声里,日头拨开了乌云,驱走了薄雾,洒下了点点的光辉。

......

慈宁宫,

毓敏将新沏好的茶端了过来,低声道:“皇上自打从木兰围场秋猎回来后,一次也没来咱们慈宁宫,皇上素来孝顺,莫不是?”

“听说今儿在菜市口行刑,魏弘毅等几位质子皆都要被斩首示众。”太后呷了口茶,没接毓敏的话。

她才没心思跟秦朔玩花花肠子呢,不管今儿是真的斩首还是假的斩首,她只管将后手备齐,其余的便看天意了。

毓敏疑惑的道:“虽是如此说,皇上以为木兰围场的事是几国质子联手策划的,但也难保不是皇上想要迷惑咱们,好让咱们放松警惕?”

“老十一今儿怎么还没来啊?”太后看了眼外头才将放晴的天气,淡淡的问着。

话音才落就见宝郡王耷拉着脑袋进来了,满腹心事的忧郁模样,他对着太后弯腰行礼,“儿臣给太后请安,不知太后让儿臣所谓何事?”

那一天他精疲力尽的自床上醒来的时候,便已察觉出了不对劲,只是拿不准太后想要他做什么?

这些日子更是提心吊胆。

他一回府就听说睿亲王就是因为跟皇兄的妃子燕文澈有奸|情,不想被皇兄当场撞破了,为了保住皇家颜面,这才寻了由头将两人正法了。

若是他跟瑞禾的事情被皇上知道了,那他的小命是要还是不要了?

太后瞥了他一眼,轻笑道:“你抖什么?难道哀家是吃人的老虎不成?哀家不过是长日无事,招你进宫说说话,解解闷罢了。刚好你也有些日子没见你皇兄了,一会儿皇帝来给哀家请安,你们兄弟两也正好叙叙旧,你给我们说说你在岭南遇到些的奇闻异事,也好让我们听个乐。”

宝郡王一个没坐稳,险些从椅子上跌了下来。

瑞禾一听说宝郡王来了,忙换了件鲜亮颜色的衣裳,又打扮了一番也过来了,一见门就见到宝郡王跌坐在地上,满头大汗的。

忙上前将人搀扶起来,又拿着帕子替他擦着额头的汗。

宝郡王躲远了些,道:“还请贵妃嫂嫂自重。”

瑞禾登时就红了眼睛,抽抽噎噎道:“好你个没良心的,把人家吃干抹净了,这会子又来喊人家贵妃,亏得我将这副身子,这颗心都给了你,你便是这样对我的嘛。”

说着又扑到了太后的腿边,哽咽着道:“太后,您可得给臣妾做主啊。那一日王爷醉酒,便强要了臣妾。臣妾不忍皇帝手足相残,不愿太后伤心,一直忍着屈辱没把实情告诉皇上,没成想王爷他居然这般嫌弃臣妾。既如此,我便去告诉了皇上,然后自己一脖子吊死,倒也干净了。”

“别,别,别......”宝郡王哪里见过这般会撒泼打滚之人,急的满头是汗,亲自上前将人扶了起来,“只要你不告诉皇兄,本王什么都答应你。”

瑞禾带着宝郡王去偏殿的时候,瞧见太后对着他点头,心里甭提多得意了。

先头在秦朔那受的委屈,尽数找补回来了。

瑞禾的屋子里一早便点了助情的香料,宝郡王半推半就便又搂着瑞禾躺下了。

太后看着院中芭蕉叶上的水珠子,问道:“章横那边可都交代清楚了,立冬之日便是皇帝的万寿节,到时候可千万不能出岔子啊。”

“章横年岁已大,他自己不惜命,难道还能不在乎他那才出世的小孙子和章家满门的命吗?太后只管放心吧,他不敢不听您的话的。”毓敏躬身立在太后身侧。

......

苏珏做梦也没想到,秦朔说要把他永远留在身边,是以这样一种方式。

熟悉的密室里,

他手脚戴着沉沉的镣铐,稍微一动就会发出哗啦哗啦的摩擦声。

真是讽刺啊!

苏珏重伤醒来睁开的第一眼就看到了这熟悉的密室,他当时几乎都要疯了,疯狂的叫,疯狂的喊,疯狂的骂,哪怕伤口裂开,他也不想重回以前的老路。

可是命运似乎跟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前世他便在这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也是在这间密室里得意重生。

虽然重生后,依旧前路未卜,但是他坚信,秦朔是爱他的,他也是爱秦朔的,一切便都会不一样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笑,

难道真的是他太天真了吗?

苏珏也不知道在这间密室里呆了多久了,久到太医不用天天来了,苦的药也不用日日喝了,连心口上的刀疤也结了痂,触目惊心。

秦朔已经有几日没来了,

或许在忙他的朝政,或许又有新人在侧了,又或许......

反正这许多的或许里,

也没有他苏珏这个名字。

苏珏笔直的躺在衾被里,将衾被往上拉,蒙住了自己的脑袋,衾被里很暖和,可以让他不那么冷,衾被里很黑,可以让他肆无忌惮的哭。

也记不清到底流了多少泪,

或许这辈子的泪都在这些日子里流完了。

这几日他只是看着顶上悬着的铜灯愣愣的发呆,却不再流泪了。

他现在唯一担心的便是魏弘毅他们三人的性命,秦朔有没有遵守诺言。

前几次秦朔来的时候,他发了疯的问他,咬他,打他,可是他就那么受着,偶尔将他压在身下,偶尔就这么抱着他躺着。

唯独不回答他的问题。

机括声之后,厚重的石门缓缓打开了。

秦朔自台阶上走了下来,他似乎清减了些,面上透着苍白,眼下有着淡淡的乌青。唯独没变的就是他面上的神色,依旧是那么的冰冷。

“你杀了我吧!”

苏珏机械的重复着这句话。

秦朔看着被寒粗链子缠住四肢的苏珏,他整个人苍白纤瘦的厉害,像是一朵即将枯萎的花儿一般,一点一点的失去了所有的水分。

“待在朕身边便让你这般痛苦吗?”

秦朔的声音里有说不出的疲惫。那一日木兰围场,他吓的慌了神,太医院的太医们给苏珏拔刀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心口也像是被插了一把刀,疼的他撕心裂肺。

后来他这一病便病了许久,连太医都查不出任何的症状。

今儿天气好,难得喝了药身子舒服些,他便想着来看看苏珏。

可苏珏依旧是这副求死的模样,他生气,非常的生气,气苏珏,也气他自己。

“秦朔,你哪怕对我有一丁点的情分,你就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把弘毅哥哥他们怎么了?”

苏珏抬起眸子,隔着泪眼定定的看着他。

秦朔几乎是疯魔了一般冲到了他的面前,伸手捏着他的脸,吼道:“你见了朕从来不问朕好不好,只问那个该死的魏弘毅,既然你那么想知道,朕今日便告诉你,他死了,不光他死了,韩青松和赵顺然都死了,胆敢算计朕的人,都该死。他们是,太后也是,所有敢跟朕作对的人都得死!”

他说的咬牙切齿,额上青筋凸起。

苏珏只觉喉间一甜,喷出了一口血,对着他吼道。

“秦朔,我也跟你作对了,我就是想着弘毅哥哥了,你怎么不杀了我。”

“你怎么不连我一起也杀了!”

“为什么?不杀了我!”

苏珏呢喃着,声音越来越低,他缓缓的倒了下去,将自己蜷缩成一小团,然后扯过衾被将自己盖的严严实实的。

秦朔无论如何待他,他都可以忍,可以原谅。

因为他爱他。

可是他不该那么残忍的答应他之后,又杀了魏弘毅三人。

魏弘毅是他的哥哥,是他的朋友,是他的亲人,秦朔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呢。

“秦朔!”

“我恨你!”

微弱的声音透过衾被传了出来,秦朔眉头紧皱,张了张嘴,最终一句话未说便负手离开了。<author_say> 谢谢@江湖路上不躲刀的月票支持呀。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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