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阿朔,再见便是仇敌了!(1/1)

“皇上?”

秦朔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听到声音后,缓缓睁开了眸子,圈手覆在唇边咳嗽了几声。

余光瞧见虎口上的斑斑血渍,又垂下手问道:“何事?”

进宝小心翼翼的回道:“苏妃这些日子吃的越来越少了,太医说先前的三刀已经伤了根本了,若不小心保养着,只怕会落下病根的。”

秦朔的眸子里登时便染上了怒色。

他就真的那般在乎魏弘毅的死吗?在乎到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他这是在拿他的命来威胁他吗?

进宝见秦朔神色阴晴不定,又剧烈的咳嗽起来,忙倒了杯热茶递了过去,“皇上,您既这么在意苏妃,又为何要将他囚在密室里呢。您这不是自己个跟自己较劲呢嘛。况依着也知道苏妃的性子......”

进宝的话在秦朔投来的冰冷目中戛然而止。

又躬身道:“苏妃说想要把古琴,还说请您五日后去密室里看他。”

五日后?

他依稀记得快要到什么日子了,但是他这几日病的有些厉害,一时倒也没想起来。

只挥手道:“你去取先帝留下来的那把长相忆,送去给他吧。”

待进宝走到了门口,秦朔又开口道:“吩咐底下的人,但凡他想要什么,差不多的都满足他吧。”

五日后,

密室里,

淙淙的琴音如同流水一般回荡在密室里,琴声意境悠远绵长,缥缈虚幻,时而激昂,时而低沉,让人不觉听的就入了神。

一袭月白色长衫的苏珏端坐在古琴旁,纤纤十指或拨或挑,曲子便在他来回的指尖缓缓流出。

秦朔立在台阶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面色淡然的苏珏,他今日应该是精心装扮过的,如墨般的长发用跟碧玉簪子固定在脑后,苍白的脸上也似用了胭脂,白里透着点淡淡的粉。

秦朔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样突然安静下来的苏珏,让他觉得有些不适应。

一曲终了,苏珏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曲风立马就换了,由先前的热烈变成了淡淡的哀怨,他面上的神色也跟着变成了满脸愁容,两行清泪缓缓而下。

琴音如泣如诉,让人闻之欲悲。

秦朔沉声喝道:“苏珏,你到底打的什么名堂?”

他不喜欢这样悲凉的曲调,也看不惯苏珏面上的戚然之色,出言将其打断。

随之一声暴喝,琴音陡然断了,食指勾住的琴弦“嘣”的一声断了,琴弦锋利,指腹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有鲜红的血落在了长相忆上。

苏珏缓缓垂下眸子,轻声道:“人散琴弦断,大约天命如此吧!”

在抬起头的时候,苏珏的面上换上了一抹轻笑,眸子里也带着温柔,他像是什么也发生一样,起身行礼,然后招呼秦朔坐下。

“我让进宝公公备了些酒菜,自打来了秦国,我跟你还从未有过对饮的时候呢。今儿正好有空,阿......皇上就赏脸跟我喝一点儿吧。”

苏珏的声音柔柔的,像是平常朋友间的叙旧般,拉着秦朔落座。

秦朔不明所以,狐疑的看向他,看他挽着衣袖替他斟酒,看着他举起手里的举杯对着他莞尔一笑,看着他自顾自的仰头喝下杯中酒,看着他喝了一杯,又喝了一杯......

看着他笑着笑着,眼中落下的泪水。

他总觉得苏珏今天很不对劲,非常的不对劲。

但是那又如何,只要他肯吃饭,肯喝药,肯乖乖留在他身边,其他的又有什么可重要的?

也不知道喝了第几杯,苏珏的眸子里已经有了醉意,他走到了秦朔的身后,伸手将他抱住,将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喃喃的说道。

“他们都说我的琴艺天下无双,我也不知道我的琴艺到底什么样?我只想着有朝一日能谈给我心爱的人听,倘若他会吹笛子或是萧,那便与我合奏一曲。倘若他不会,那我便将这世间最好听的曲子都弹给他听。”

苏珏的忽然靠近,让秦朔的身体紧绷了起来,鼻尖萦绕的都是苏珏身上淡淡的香味。

“阿朔,你可知我今日弹的是哪两首曲子?”

秦朔于音律一道向来不通,只好抿着嘴唇不答。

苏珏轻笑着咬了咬他的耳垂,“或许有一日|你知道了,便知我此刻的心情了,我所有想说的话都在这琴音里了。”

秦朔抓着他的皓腕,偏头看着他道:“苏珏,你到底想做什么?”

“做你想做的事啊。”苏珏娇媚的对着他抛了个媚眼,一如初见时那样,然后低头吻在了秦朔的脖颈上。

有泪缓缓落下,落在衣裳上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秦朔一反手便将苏珏抱坐在了自己的身上,自打入宫以来,苏珏似乎从未有过如此主动的时候。他低头深深的吻住了苏珏的红唇。

直到空气快用尽的时候,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用低沉暗哑的嗓音在苏珏耳畔道:“永远别离开朕,好不好?”

苏珏双手搂着他的肩膀,借着酒劲放肆的在他怀里扭动着身子。

“阿朔......”

带着喘息声的呢喃,让秦朔再也坐不住了,他将苏珏横抱而起,朝着床边走去。

这一夜,

他们极尽缠绵,

直到精疲力尽,才相拥而眠。

待到耳旁响起均匀的呼吸声,苏珏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此刻他们赤|裸相拥,他缩在秦朔宽大的怀抱里,却没有感到丝毫的温暖。

密室里依旧亮如白昼。

苏珏起身,穿好衣裳,看着正在熟睡的秦朔,他睡着时似乎少了些冰冷,只是眉头却还是皱着的。

他伸手抚过他的眉,顺着鼻梁,一直到了嘴唇,最后才念念不舍的收回了手指,俯身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

良久之后才带着满脸的泪痕直起了身子。

“秦朔,再见面时,咱们就是仇人了!”

苏珏强忍着泪意,将桌上的长相忆背在身后,拿着秦朔腰间的令牌,转身朝着出口走去。

这间密室,

他前世待了那么久,今生也待了那么久。

没有比他更熟悉机关在哪儿了,他走上台阶,将石门右边墙壁上转了三下,又把左边的油灯转了三下,石门应声而开。

进宝没想到出来的人会是苏珏,还没得及张口便被点了穴。

“进宝公公,这些日子给你添了不少麻烦,谢谢你一直这么照顾我!”

苏珏对着他鞠了个躬,然后转身离开了。

养心殿里的陈设如旧,没了秦朔和进宝在,外头那些太监哪里敢阻挡苏珏的路,但凡有不开眼的,也敌不过苏珏的一合之力。

再次站在养心殿的门外,呼吸着外头清冷的空气,看着嘴巴里呼出的白气,苏珏这才大约知道自己在密室里待了多久。

秋天到冬天不过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苏珏略微停了片刻,便朝着重华宫去了。

自打苏珏受伤被囚后,隐修也被囚在了重华宫,任凭他怎么打听也打听不到苏珏的任何消息,苏珏仿佛就像是从世上消失了一般。

为此他一夜之间白了头。

要不是苏珏去木兰围场之前交代他要守好几样东西,他只怕也随着苏珏去了。

“隐修?”

苏珏没想到再次见到隐修的时候,他已经是满头银发了。

隐修先是愣了一下,再确定来人的确是苏珏之后,才走上前磕头道:“主子,你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已经......前几日听外头的人似乎在说皇上在菜市口处置了木兰围场的刺客,我还以为皇上把你跟魏世子他们一样都杀了呢。要不是记着你的嘱托,我早就......”

苏珏将他扶了起来,冷声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拿上我交给你的东西,咱们立刻出宫。”

有了秦朔的腰牌,苏珏出宫倒也没费什么功夫。

许是要过年的缘故,大街上很是热闹,张灯结彩的,摩肩擦踵的几乎都转不开身。

苏珏低声问道:“隐修,弘毅哥哥他们被行刑的地方在哪儿?又葬在何处?”

“奴才也不知道,不过京里行刑的地方一般都在菜市口,至于葬在何处?”隐修冷哼了一声,“被斩首之人哪里还有人敢葬,大约都拖到了乱葬岗扔了,做了野狗野狼的果腹之物罢了。”

说完见苏珏眼里泛着泪光,忙扇着自己的耳光,“主子,都是奴才多嘴,奴才不该......”

此刻还不是哭的时候,苏珏忍住了泪,“你说的都是实话,何错之有呢?”

东街的菜市口,人来人往,依旧热闹。

地上的那些血迹早已被雨水冲刷干净,只是常年累月被鲜血浸泡,行刑的那一方土地泛着暗红的颜色。

苏珏不顾路过的人的惊诧目光。

直接跪下了,磕了三个响头,磕完头又利落的转身钻进了人群里,朝着城门处走去。

他因为爱上了秦朔,却害死了待自己如同亲弟弟般的魏弘毅,和对他有救命之恩的赵顺然,还有对魏弘毅一往情深的韩青松。

三条人命,叫他如何能原谅自己,原谅秦朔?

可是,

他不忍对秦朔下手。

唯独夺了秦朔最在意的东西,然后赔上自己这条命了。

至于其他的,

便也只能来世做牛做马再偿还了!

苏珏端坐在马背上,回头看了一眼高耸入云的城墙,复又想起第一次进京时的情景。

只是时移世易,

到底也不复从前的心境了。

若再见,

便是仇敌了!

阿朔!<author_say> 划重点:秦朔没杀魏弘毅他们,是误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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