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寒大雪。
冷宫边上的拾翠殿，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屋顶上早就破了许多的洞，外头下大雪，里头就飘着小雪。
一张破旧的雕花床上蜷缩着个身量约莫十来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小脸被烧的滚烫，小脸虽蜡黄，但细看也是个秀气的漂亮孩童。
他发着高热，嘴里含着胡话。
“母后，朔儿难受。”
“母后，为什么其他人都有母后疼爱，唯独朔儿没有呢。他们都说我是没娘的野孩子......”
小秦朔长长的睫毛之上瞬间就染上了点点的泪珠。
若不是他的梦呓之语，谁人会想到在这繁华巍峨的皇宫内，堂堂的皇子会病至将死，也无人来瞧上一眼。
当今的秦王年过五十，膝下皇子、公主无数，偏他又好色无度，从未在子嗣上留过心。
大约秦朔真的死在了那个大雪的夜里，秦王这个当爹的也不会知道的吧。
少倾，一个滑溜的身影，神情慌张的从后院的狗洞里爬了进来，小孩子也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瘦成了皮包骨，怀里似是藏了什么东西，面上有了点点的喜色。
“主子，你快醒醒，瑞禾给你拿回来药了，只要吃了药，主子马上就会好的。”
他说着走到了一旁的火塘上，将从太医院那里偷来的草药一股脑儿放进火塘上那个漆黑的陶罐里，他是秦朔身边近身伺候的小太监。
虽说秦朔也是皇子，但皇子跟皇子之间还是有区别的，他跟着秦朔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整日里主仆二人就在皇宫里游荡。
跟树丛里那些野猫野狗没有任何的区别。
宫里只要是个人都可以随意的打骂他们二人。
只是今年冬天下了一场大雪，秦朔一个不小心着了风寒，眼看着人就要不行了，瑞禾没办法，擦干了眼泪，悄悄的藏在了太医院里，听太医们抓药的时候，留意了哪些是退热解毒的。
这才偷了些药回来，只是到底是他点背，快出太医院的时候，撞到了一个物件，被人给发现了，少不得又是一通毒打。
他也不求饶，只抱着头蜷缩着身子，任他们打 ，等他们打累了，散了后，他才拖着满身的伤回了两人的藏身之处。
很快黑色的吊子里便飘出了淡淡的药香味。
瑞禾从角落的台子上拿了个豁了口的破瓷碗盛了药，一口一口吹凉了，喂秦朔喝下。
等喂完之后，自己肚子又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整个宫里的人没人会在意两个孩子的生死，自然也没人管他们的一日三餐。
主仆二人自然也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有的吃便吃，没的吃便喝点水垫一垫，春日里可以去挖些野菜，管他能不能吃，只要熟了就往肚子里塞。
最让二人高兴的便是秋日，宫里许多的果子都熟了，沉甸甸的挂在枝头很是诱人。
只是冬日里难免难熬，没有炭不说，连块厚被褥都没，两人只能挨在一起相互取暖。
许是天可怜见，两人也总算长到了十来岁。
瑞禾饿的实在没办法了，将那些熬出了药渣，加了点水，又熬了一遍，好歹还有点味道，总比喝水要强些。
就这样又挨过了一夜。
隔日一早，雪停了。
日光照在雪地上，明晃晃的一片。
秦朔也是命大，昨儿夜里发了汗，这会子人也清醒了些，只是身子还虚。只是几岁大的孩子，病的又迷迷糊糊的，嘴里一直嚷着。
“瑞禾，我饿。瑞禾，我想吃烤鸡，还有酱鸭......”
说着就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瑞禾欣喜之余，又开始发愁了。
这大下雪天的他到哪里去弄吃的，可是秦朔的一声一声喊饿，直刺挠着他的心。
他猛然一拍脑袋，想起每年初雪的时候，皇上都要在琼华台领着众人赏雪的，宴席过后定会留下很多的珍馐佳肴的，他到时候给那些个上了年纪的公公嬷嬷们多磕几个头，多说几句好话。
兴许就能给小主子讨来吃的了。
瑞禾安慰了秦朔几句，便去了琼华台。
果然阖宫里的贵人都来了，殿中烧着地龙，里头歌舞声不休，好不热闹。
瑞禾看的眼睛都直了，不停的吸溜着嘴角的口水，这一等又差不多是一日的功夫，到了晚间掌灯过后，里头的宴席才散了。
太监宫婢们正鱼贯而入忙着撤桌子打扫，瑞禾也跟着进去了。
看着没怎么动过的鸡鸭，便悄悄的拿着发了霉的油纸包着，塞进怀里。
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将怀里塞得满满的，谁知刚出了殿门外，就遇到一群穿着锦衣的皇子们，他们环着手臂等在了门外，似乎就是为了等瑞禾一样。
“哪里来的小叫花子，没的脏了我们皇宫。”
说话的是四皇子。
为首的是太子，目光落在了他的怀里，“这不是九弟身边的瑞禾吗？”
六皇子讥诮一笑，“太子哥哥说的这是什么话，那个野种的母亲生前就不检点，咱们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兄弟了？”
太子是皇后所出，乃是大秦的嫡长子，年纪也是诸位皇子里最长的，他的目光在瑞禾身上打量了片刻，最后落在了他那张小脸上。
“父皇常常教导我们要兄友弟恭。”
只是不知为何，面对笑意盈盈的太子，瑞禾却抖的跟厉害了。
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结结巴巴道：“还请太子殿下高抬贵手，放了奴才吧。我家主子病重要死了，就等着这些吃的补身体呢，兴许吃了这些就能好了。”
他说着就不停的磕头，咚咚作响。
太子就喜欢看别人在他脚下哀求的样子，如今看着瑟瑟发抖的瑞禾，只觉心里痛快极了。
“来人啊，命御膳房准备一桌吃食给九弟送去。”
说完又亲自将瑞禾扶了起来，“你瞧你这身脏的，不如去本宫的宫里洗洗再回去吧。”
太子之命，他哪里敢不从。
其他几位皇子皆都看好戏似的看着瑞禾。
东宫里很暖和，有宫人打了热水，伺候他洗了澡。
等再次站在太子跟前，瑞禾已经换了件半旧的衣裳，虽身量纤弱，但那一张脸却是颇有几分姿色，怯怯之中带着点不安。
“多谢太子殿下的悉心安排，只是眼下天色已晚，奴才得回去伺候主子了。主子素来怕黑，奴才若是不在，主子会害怕的。”
太子看向他的眼神缓缓灼热了起来。
他伸手将他拽了起来，直接将他扔在了外间的圆桌上，揪着他的衣领往下一拉，便将他的衣裳给脱了。
看着烛光下那白嫩嫩的身子，太子咽了口口水，直接压了下来。
剧烈的疼痛传来的时候，瑞禾咬着牙没让自己哭出声来。
太子发泄完了之后，啐了一口，“原以为是个有情趣的，不想却是个木头桩子似的。真是无趣。”
说完又看向一旁的几位皇子，“你们要是愿意，也来尝尝鲜，本宫刚好有些乏了，只坐在一旁看着吧。”
太子虽这样说，但是也没人敢动。
太子又道：“都是自家兄弟，就别客气了。再说不过是个奴才罢了，弄死了就死了吧。”
于是余下的几位皇子也脱了衣裳，太子赏的东西，他们岂能不尝一尝？
这一夜，如同身在地狱一般，瑞禾也不知道自己被折腾了多久，只记得窗外的夜色里渐渐有了点光亮。
太子，还有其他几位皇子。
他至死也忘不了他们那淫|邪的笑声。
直到外头大亮了，已然只剩半条命的瑞禾，只被人随意裹了件里衣，扔回了拾翠殿。
昨晚的一桌饭菜是太子下的命令，御膳房的人也不敢怠慢，实实在在的做了一大桌子的菜送来了。
秦朔从小到大没见过这么多好吃的，吃的肚子都快撑破了也不肯停下。
只是吃之前见瑞禾还没回来，先端了两样大荤的菜单独给瑞禾留下。
这一夜秦朔的无比的安稳，梦里还梦到跟瑞禾每天都能吃到这么多好吃的。
可瑞禾却一整夜没回来。
秦朔有些着急了，正准备去找，就见两个太监抬着瑞禾进来，扔下便走了。
瑞禾的脸色苍白的厉害，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痕，呼吸也浅浅的，气也是进的少出的多了。
秦朔吓坏了，艰难的将他搂在怀里，“瑞禾，你可别吓我啊，你要是死了，我可怎么办啊？”
瑞禾强撑着睁开了眼睛，伸手替他擦了擦嘴角上的油渍。
“主子，瑞禾以后不能再伺候你了。你，你以后要好好的活着，不要给我报仇，要是能出宫便出宫去吧。”
“主子，瑞禾就是有些舍不得，舍不得让你一个人在这宫里受苦。往后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顾着自己，千万小心，小心太子他们。”
“主子......”
冰天雪地里，秦朔就这么抱着小小的瑞禾，清楚的感受着他身上的热度慢慢消失，直至跟外头的雪一样的寒冷。
在这个皇宫里，他只是想活着，活着而已。
怎么就那么难呢？
连他唯一的瑞禾，他们都要从他身边夺走。
十岁的小小的秦朔抱着小小的瑞禾在雪地里坐了一天一夜。
然后木然在后院的海棠花下挖了个坑，将瑞禾埋了。
秦朔将昨晚留给瑞禾的菜，端到了瑞禾的坟前。
“瑞禾，这原本是留给你吃的，可现在你吃不了了。 我原想把这些菜跟你一道埋了，这样就算你吃了，可是我得活着，只有活着我才能给你报仇。”
他流着泪，拿起已经凉透了的酱鸭狠狠的咬了一口。
自此，
他的眼里只有恨！<author_say> 谢谢@君伶 的催更票支持呀，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