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1/1)

小正彦出生时只有6斤6两,比小正陵还要轻一点,可昝三邻却花了3天时间才把小家伙生下来,新生儿虽然一如既往的又黑又丑,浑身光溜溜的一根毛发也没有,眼睛眯着,瞧不出是双眼皮还是单眼皮,一双招风耳却与两个年轻的父亲都不相似,也不知像了谁。

邱粤小心翼翼地抱着皱巴巴的小家伙,心里的喜悦被填满了心胸,忍不住用手碰了碰小家伙的招风耳,小家伙有点不高兴了,嘴里吹了个水泡,咿咿嗯嗯地抗议着,他的声音很细小,全然不似小正陵那样元气十足的扯着高音贝的大嗓子昭告天下,昝三邻还记得二儿子出生时的第一声啼哭也是有气无力的,断断续续哭了几声之后就像猫咪一样安静下来了。

好在检查了之后,小家伙的身体并没有什么症状,送去保温室里待了几天,出来后肤色稍微红晕一点,除了提醒大人该给他换纸尿片之外,几乎都不怎么闹腾,不管谁抱他都不哭,只安安静静地用一双漆黑的眼珠儿好奇地探索着眼前的新世界。

“怎么还是像这个臭小子呀!”邱湘抱怨了一句。

“诶?”昝三邻眨了眨眼,难道只有他觉得这只黑黑瘦瘦的小家伙像自己吗?

不过昝三邻已经不太纠结小孩像谁的问题了,只要他能健康快乐,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值得高兴的呢?

因为分娩时昝三邻没有做侧切手术,身体恢复得很快,一个星期后,他就能抱着小家伙来回走动了,由于活动空间局限于病房之内,他非常的不舒坦,再加上已有十来天没有见到大儿子了,虽然知道萍姐能把小正陵照顾得很好,但每天与小正陵通电话时,听着他哽咽着大声喊着要爸爸的时候,昝三邻心里揪疼,恨不得飞到他的身边将他小小的身躯搂在怀里好好地安慰,可是小孩忌讳血气,小正陵只能待在香山别墅里,父子俩相隔千里,昝三邻迫切出院的愿望更强烈了!

邱粤也请了一周的假陪在昝三邻的身边,偶尔会回香山别墅看看小正陵,也被小家伙缠了几次,萍姐也表示了小少爷这些天的饭量不似以往的好,有时听到载着游客前来观赏枫叶的起初声响还以为是昝三邻回来了,急冲冲的跑出门口张望,每次都耷拉着小脑袋黯然不语地走回来。邱粤几乎都勾勒出小家伙大失所望的失落神色,顿时又疼又怜,索性遂了昝三邻的意,把他接去了香山别墅,与小正陵团聚了。

那日天高气爽,通往香山的公路车水马龙,每逢初霜时节,漫天遍野的枫叶像蒙上了一层夕照的殷红,层层晕开,将幽静的山间密林涂上了浓墨的一笔,敲开初冬前夕的繁华。

昝三邻也是第一次亲自目睹了霜叶红如二月花的壮观,当然他不似漫山的游客一样流连于淡雅弥香一般的画轴风光内,当车子拐过了一条幽静的如同被火苗燃烧了的林荫,远远的,便看见了栅栏门前的小正陵正翘首以盼,昝三邻的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小家伙,好像瘦了,那件印着熊猫吃竹的t恤似乎宽松了许多,山风掠过时,寸长的头发一溜地往后倒去,像一片片原野倒入了昝三邻辽阔的怀里,阔别半个月,他对儿子的几欲肝肠寸断。

“爸爸,爸爸!”小正陵见轿车终于停在了门口,又惊又喜地摇着那道铁栅栏,他的身量还够不上铁栅栏的门闩,只能焦灼地干叫着,眼里放着明亮的光泽。

正在一侧修建花枝的萍姐赶忙放下手里的活儿,小跑着过来,替小家伙打开栅栏的门,昝三邻刚从车上下来,小家伙就蹒跚着脚步扑了过来,抱着他的大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他的哭声凄凉无比,似乎在诘问两个爸爸为什么丢在一人在这里,昝三邻热泪盈眶,将他紧紧地搂在怀里,父子俩一个含泪哽咽,一个放声大哭,漫山遍野的红在他们的眼中都失了颜色。

邱粤抱着小儿子走上来,将一件厚大的外套披在昝三邻的身上,他还在修养其间,不宜久站在山林边吹凉风。

昝三邻轻轻的替小家伙揩去眼睛的泪痕,忍不住亲了亲他湿漉漉的眼角,这才抱起他向门口走去,邱粤走在他的一侧,两旁浸染了红霞的林稍里隐约有山鸟附和的歌唱声,伴着山风轻柔的音符,敲在了这对夫夫的心坎里,如此的透彻清晰,幽籁无声。

小正彦的满月酒设在帝都的一间辉煌的酒店里,出席宴会的除了知情者,还来了一个身份极尊贵的老太太,她保养得很好,脸上的皱纹几乎寻不出一条,如果不是银发满鬓,昝三邻绝对不相信她已经年愈七旬,全然不似上湖村里古稀老人那样满脸的皱纹被无情的岁月刻上了一道道深深浅浅的沧桑。

老太太手里握着一根晶莹透体的玉器龙头杖,望之让人生畏,龙头杖已经是旧时代的产物了,偏偏还用玉器雕琢而成,昝三邻心底嘀咕,这要是寻常人家不小心碰坏了玉器龙头杖,得拿什么来赔啊?

老太太毫不客气地坐在主位上,早有随从接过她的玉器拐杖,垂手站在一旁。

邱粤瞪了邱湘一眼,才拉着昝三邻,郑重地朝老太太介绍了昝三邻的身份。昝三邻手足无措,他没料到邱粤会来这一出,竟然搬出了这么一位长者,她是邱粤的姑奶奶,邱家前两任的话权者,据说邱湘能坐上现在的位置,少不得这位姑奶奶的支持。

邱家姑奶奶并不怎么待见昝三邻,只是对他点点头,眼睛也不多瞟他一眼,不过对待小正陵与小正彦却是截然不同的态度,手里抱着刚满周岁的小正彦,膝前靠着小正陵,精明的眼眸里透着十万分的欣喜,对两个小家伙亲了又亲,又是送长命锁,又是送什么贵重礼物,她以前的杀气很重,许多小孩忍受不住她的气势,要么退避三舍,要么啼哭不休,鲜少有像小正陵小正彦一样乖巧地任由她亲来抱去,尤其是襁褓中的小正彦,一声不响的只用滴溜溜的眼珠儿打量着她。

邱家姑奶奶对小正彦爱不释手,满意地笑道:“两个孩子都不错,叫什么名字?”

邱湘笑道:“回老太太的话,大的叫邱正陵,小的叫邱正彦,寓意廉洁正直,要做个清廉大官哩!”

邱家姑奶奶皱着眉,显然是不悦了,眼皮抬了一下,道:“名字有点俗了,谁取的?”

昝三邻正要应着,邱粤率先说道:“要说名字俗气,都没有我爸的名字俗,也不知是哪个长辈给取的。”

邱湘怒瞪了他一眼,他们的父亲排字从寒,取自《论语中》“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雕也”的名句,刚出身的时候,邱家话权者就是眼前的这个老太太,于是赐其名为邱寒石。

邱家姑奶奶脸色一变,抱着小正彦的手不自觉地一紧,揉着小正陵发顶的手也收了一下。

小正彦冷眼旁观,一声不响地任由她搂抱,小正陵却不乐意了,他皱着眉头,浓密的头发被她揪得很不舒服,还有这位姑老太的身上也喷了香水,他闻了头晕,本能地伸手向昝三邻求救,喊道:“爸爸,我要爸爸!”

昝三邻明显感觉到了这个地位尊贵的长辈非常不喜欢自己,大概缘于对畸形身体的他有着下意识的排斥,如果换做是以前,昝三邻定然远远地躲着她,可身为人父之后,肩膀上的责任加重的同时,心智也成熟了许多,直面人生的勇气大了很多。

昝三邻刚把小正陵抱起,便听到姑奶奶冷哼了一声,喊道:“阿粤!”

邱粤就站在昝三邻的身后,于是应了一声。

“你没有教他什么叫规矩,什么叫礼节吗?”姑奶奶傲然睥睨,身处上位者的气势一览无遗,不输当年分毫。

昝三邻诚惶诚恐,他抱自己的儿子怎么了?

邱粤拧着眉,看了一眼手足无措的昝三邻,又看了一眼倨傲一切的姑奶奶,绽开一个笑容,道:“好的,姑奶奶,我现在就回去教他规矩和礼节!”上前从她的怀中夺过了小儿子,另一手拉起昝三邻的手,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宴会。

“你!”姑奶奶气得很深发颤,她就知道,这个从来都不受她管束的邱粤,就算成年了娶了个男人做妻子,还做了父亲,也一定是个不靠谱的主!

邱湘见势不对,赶忙安抚了一下老人,说这位弟弟放任不羁惯了,一定会好生管束云云,末了,还捧出了了几本两个小家伙的相册稳定老人的情绪,心里却有点厌烦她的无理取闹,诚然,这位长辈之所以愿意相助,很多情分是看在她这一脉上有邱粤这跟独苗继承着邱家的香火,而当邱湘把小正陵的存在透露给她知道了之后,年愈古稀的老人才不遗余力地助她坐上了现在的位置,为了报答她的鼎力相助,才不得不宴请她出席小正彦的满月席。

邱粤虽然常常口出不逊,对邱湘从未喊过一声“姐姐”,但毕竟与她血承一脉,总归不愿看到她在争□□势□□亏一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任由她将自己当做筹码以此巩固地位,只是他也没料到邱湘如此的急功近利,连小正陵与小正彦都拿来做筹码,终于赢得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甚至不惜暴露了昝三邻的存在。

老一辈的人,有多少人会开明到接受一个双性人入驻名门世家?

邱湘追回公寓时,邱粤甚至都不准芹婶给她开门。

还是昝三邻给她开的门,她却干站在门口,脸色少了张扬跋扈,眼里多了一点疲惫,问昝三邻:“你不生我的气了么?”

昝三邻不语,眼眸里却流淌着一丝心疼,这个女强人,披着战衣铁甲在外厮杀拼搏,身边除了至亲,个个口蜜腹剑,稍有不慎,便成为别人功勋下的一副森森白骨。

然而她的至亲,父母远在他乡,对她不闻不问,她唯一的弟弟,冠以天才之名,却从未曾对她施以援手……

昝三邻曾经因她的质疑而受过伤,他是真真切切想把她当成姐姐对待的,可毕竟那件事之后,心里的刺划开了一道难以愈合的伤痛,即便在以后的日子里,邱湘对他甚至比对邱粤还要好,昝三邻还是无法豁达地将那道伤痕擦拭得干干净净。

如今又先斩后奏,将他赤|裸|裸地催到了邱氏长者的跟前,让他有一瞬体会到了被折辱了的苦痛。

“姐姐,”昝三邻无奈地道,“别什么事情都你一个人扛着,你可以先跟我们商量一下的。”或许,邱湘终其一生也不可能懂得何谓互相尊重,她只会对着敌人横冲直撞,却不懂得,亲情的维持,不能用对待敌人一样的方式。

邱湘怔愣了一会儿,她由小到大,从未有人跟她讲过“商量”的处事方法,她想要的,父母不能给,只能自己去抢,有剩的,分一丁点给那个不亲厚的弟弟,仅此而已。

“我们是你最坚强的后盾,也将是你最信任的助手。”昝三邻认真地道,他与邱粤已为人父,肩上的责任比意料中的还要重,在此之前,他一直受邱家的财力势力荫庇,否则他不可能在h市过的那么滋润的生活,来到帝都,也不可能有那么好的环境养胎,他是知恩图报的人,以前那些对他有滴水之恩的人,他都想涌泉相报,更何况是对他诸多照顾的邱湘呢?

“这可是你说的!”邱湘揩去眼角的湿润,一扫疲惫的神色,踩着高跟鞋跨进了门,对小正陵道,“小侄子,快到姑姑这边来,你送什么礼物给你的弟弟啊?”

邱粤不悦地道:“关你什么事!”回头看着昝三邻,只从这人的眼里看到浅浅的一笑,仿佛宴席上被长辈低叱过的事,早已随着燥热的风不知吹向了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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