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桩白事(1/1)

两位情投意合且血气方刚的少年人共处一室,多少柔情似水痴缠如蛊淫|靡欲死皆不足润笔于浓墨,只当天色大亮时,麝腥的气味渐渐消去,地上丢弃着几条大码的黑白内裤,不细看全然发现不了均沾了或已凝固或粘稠未干的黄|色液体。

急促的敲门声震天响起,金鑫元气十足的声音划破了宁静,“开门,开门!邱粤,我知道你在里面!昝三邻,昝三邻!快开门!出大事了!”

邱粤拧着眉睁开惺忪的眼睛,户外的阳光透过廊道映入紧闭着的透明玻璃窗,倾泻了一地细碎的金色,怀中人眼皮动了动,显然对敲门声也有感知,只是昨晚消耗了太多精力,身体过于疲惫,神志依旧沉浸在香甜美梦中难以自拔。

为怀中人拉好了被子,邱粤抬腕看了看手表,时钟已跨到了9的数字里,他的生物钟今日也罢工,平时6点准时醒来晨跑,风雨不改。

淫|欲亏身奈若何?昨夜若非昝三邻抵死守护最后的防线,他早就榨干了驱壳,像个纵|欲过度的色|情狂一样非压着意中人大战到天亮不可。

“别吵!”邱粤低叱了一声,初醒的嗓音低沉喑哑,威慑力却十足,门外的金鑫似乎感受了邱粤散发的低气压,手指一收,敲门声戛然而止。

昝三邻从鼻子里哼出了几个无意义的慵懒音符,梦太美好,身体太暖和,他沉迷其中不愿醒来。邱粤在他光洁的额上轻吻一下,低声安抚道:“没什么事儿,还早呢,你再多睡会儿。”像是受了蛊惑,昝三邻只是换了个舒服的睡姿,继续沉入甜美的梦境里,也不知梦见了什么得趣的好事,唇边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轻手轻脚爬下了床,邱粤迅速收拾了犯罪现场,将昨夜随意丢下的内裤匆匆塞入枕下,他习惯了裸睡,在只有昝三邻的502室里更享有了特权,像个初入浩瀚宇宙的探寻家沉迷于奥妙的真谛里缠着昝三邻的身体彻夜不休,泄了几次精,尤未满足,最后索性连裤衩也懒得再换,若非顾忌誓言没敢冲破最后的那道屏障,怕是彼此的初次就要互相交付了。

或许昨晚的荒唐事做多了,晨起的勃发并不明显,邱粤换上昨日的衣服,开门便做了个禁声的动作。金鑫白了他一眼,见他轻轻阖上502室的门,唯恐惊醒屋中人,不免唏嘘,这已日晒三竿了,昝三邻的大好光阴啊,再睡可要意志消沉了……这也罢了,邱粤大步来至楼梯拐角处,彻底阻隔了所有的声音惊扰502室的睡梦人。

“什么事?”邱粤拧眉问,他有点后悔昨天不该在回校的途中用手机上网与在线的金鑫闲聊几句,透露了与昝三邻在一块过元旦的信息,不然他绝对找不上502室。

“庞主任死了。”金鑫简洁地说。

邱粤眼皮一跳,有点反应不过来:“谁?”

“政务处的庞主任,庞国辉!”金鑫强调。

“他?死了?”邱粤愣了愣,脑中迅速闪过庞国辉眯着细小眼睛计算的脸庞,顶贪婪的一个人,大概尚未到知天命之年,管辖学校的大小政务,没少对普通班的学生实施法西斯政策,那些被他处置过的学生对他又恨又畏,给他取了两个绰号,挖苦时称他“庞国师”,深恶痛绝时骂他“庞老贼”,一直沿用至今,不过这些绰号将要在校园里销声匿迹了。

“怎么死的?”邱粤揩了揩眼角,大致明白了金鑫要传达的意思了。学校的领导无故猝死,校方自然想尽早了却此事,吊唁火化,一揭而过。然而元旦假日里,提前回校吊唁庞国辉的学生人数恐怕堪忧,届时各方人士纷纷到场慰问家属,或许混有报刊杂志的记者也说不定,育人数十载的资深教师过世,前来吊唁的桃李却寥寥无几,校方也怕失了体面,只能召回学生会成员充当人数了。

金鑫冷笑道:“说是日常工作太繁忙,猝死的,”明明周围不可能出现旁听者,金鑫还是压低了声音,“不过听说昨晚跟几个重要人物拼酒,喝到半夜醉成了烂泥,被人送回家后倒在床上,天亮时他老婆才发现他没了气息,身体已经冷了,急送医院后宣告死亡,说是脑溢血没及时送医导致的。”

金鑫并非寡情薄意的人,却以这样幸灾乐祸的口吻转述庞国辉的去世□□,想是平时对其人颇多微词,骨子里极其瞧不起这种胡作非为的人。

按说金鑫也是嫉恶如仇的优等生,见到政务处严厉惩处那些漠视教规制度的差等生应该拍手称快才对,可偏偏这位庞主任的作风实在过于吹毛求疵了!抓品行道德甚至衣饰发型无一不涉及,不仅差等生广受其扰,便是优等生也深受波及,且不是抓一两个杀鸡儆猴,而是信奉宁抓错勿放过的原则,不闹得人心惶惶誓不罢休的架势。

特别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如若没及时找他化解便会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小而化大,更有甚者遣返家里思过两周,差等生也就罢了,反正也没怎么把心思放在念书里,可优等生可不一样,彼此本就你追我赶的竞争关系,一节课没跟上课程,不啻天渊的差距不知得花多少时间弥补才赶上。

金鑫班上有一个书呆形的男生,起因据说回教室时,与庞主任楼梯间错身而过时,书呆子似乎沉思在某道题目中,没有向领导问好,这也是事后有人猜测的,翌日早读课书呆子便被抓了小辫子,说头发长了,违反了中学生日常行为规范和学校德育手册的要求,扣了德育5分,勒令去发廊修剪头发。

那会儿军训没多久,男生剪的平头尚未恢复原样,书呆子剪的是细碎走清纯偶像路线的发型,较之平头确实算长了的,但并未遮住耳朵,严格而言算不得违规。书呆子也没放在心上,想着再过一天就是周日例行假期再到外头剪短一些,哪料次日的周六还是早读课又被抓了出去,德育被扣10分不说,揪到办公室思过了两节课,要不是班主任寻了剪刀帮他修剪了一番再向庞主任好说歹说之后,书呆子才被放回课堂。

基于学生违规三次学校变有权勒令回家思过两周,班主任如此这般的引导书呆子花钱消灾,没承想这书呆子一骨子傲气,无辜被旷了两节课,心里正愤恨至极,岂会折腰带礼向他赔罪?不足一周,果然又被庞主任寻了个隙凑足了三次违规,遣返家中思过两周了。

这事引起了不小的风波,高一(1)班群雄激愤就要联名上书抗议,可把班主任吓坏了,秘密开了个班干部会议,将利弊细说了一番,大家虽然愤慨,但没人想惹祸上身,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于是在班主任的说服之下,大多班干部便选择了息事宁人,身为班长的金鑫孤掌难鸣,只好仰天长叹,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火就此不了了之了。

两周后书呆子回校,人变得尤为木讷,成绩一落千丈,如果长期下去,不必等待高二了,下学期就会被下放至快班乃至普通班,一生就此耽误,着实令人唏嘘不已。

要说前不久邱粤也跟庞国辉打过交道的,彼时冷空气刚刚南下,一件校冬服不足御寒,大家纷纷在冬服外加一件羽绒,既御寒又没有违反校规。偏偏那次陆杰抱着侥幸之心,穿了毛衣套羽绒,觉得整个人就像粽子一样圆圆滚滚滑稽可笑,死活不愿再在里面穿上冬服,高承业发现了也只是不咸不淡地批评了几句,没把它放在心上,于是悲剧毫无预警地来临了。

违规一次被扣了5分不说,埋下的隐患才叫高承业头疼不已,咬着牙将来龙去脉跟家里人交代了之后,接下来就是说服陆杰与亲属上门拜访送礼。偏偏陆杰心疼的是那件被没收了的羽绒服,那是他父母与高承业父母花了大价钱辗转托人从国外捎回来的,他又喜欢又珍惜,没舍得怎么穿的,第一次穿就被没收,想到再也摸不着它了,眼眶儿红了又红,窝在床上茶饭不思的,课也没去上了,吓坏了502室众人,轮番上阵安抚陆杰也不顶事。

听姚慕青探得的内部消息称,庞国辉有个正在读初中的侄儿快要过生日了,也该陆杰倒霉,穿的那件昂贵的羽绒服甚得他的青睐,打算把羽绒服当做礼物送给侄儿呢。

昝三邻好生无奈,不经意地在前来蹭吃的邱粤跟前哀叹了一句“可怎么办”,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当天庞国辉便被校领导叫到了办公室当着邱粤的面狠狠批评了他一顿,灰头土脸的庞国师不敢怠慢追回了已经寄走的羽绒服,碍于上级权势与自家颜面,他没亲自到三班负荆请罪,只将陆杰交到政务处,归还了羽绒服,并划去了违规的记录,如此两厢欢喜,化解了这场灾祸。

邱粤却是知道,自己这条强龙压了他这样贪婪的地头蛇一回,庞国辉愿意委曲求全,无非想在暗地里伺机将自己一军,挽回被损的颜面。

天道好轮回,看来他是没能等到将回自己的那一天了。

“叶思源怎么说?”邱粤问,叶思源身为副会长管辖外联部,但也得听从于学校安排,颁发的任务当然是学校已下的决定。

“尽量联系庞国辉之前教过的学生,明早之前召回全部学生会成员参与遗体告别会,能召回二(4)班更好,毕竟是他今年带的班级。”金鑫摇头道,“据说二(4)班班主任逐个给班上同学打电话,能来的只有这个。”用手指比了个7的数字,显然身为班干部的无奈也在此提现得淋漓尽致了。

邱粤似笑非笑:“没了?”叶思源善于经营校园的人际关系,庞国辉虽不得人心,却并不妨碍叶思源的左右逢源。

金鑫重重地道:“能没了吗?还有捐款的问题!”亲友吊唁自然会在殡仪馆随礼送赙金,这些无须学生会操心,自有其家属跟办。外联部要做的,便是倡导全校交付奠仪,尽最后一份诚心致谢呕心沥血的英魂。

“这有点难办啊……”邱粤摇摇头,善恶有报,时候一到,一切全报,教书多年桃李满天下的庞国辉,别说有多少桃李承记恩情了,烧香祭佛的像是不少人了罢,还要给他交付奠仪费用?有点异想天开了吧?

“谁说不是呢。”金鑫向502室看了一眼,“对了,我来的时候欧师姐托付了一句,叫昝三邻去找她,她就在编辑部。”

“找她干什么?”邱粤蹙眉,欧家宝那个女人能有什么好事?

“不知道……”金鑫眯着眼,“说是打不通他的寝室电话,哦对了,你怎么也关机了?”

邱粤咳了一下,下达逐客令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外联部,我稍后就到。”

轻手轻脚回到502室,邱粤拿了手机取了钱夹,见昝三邻兀自睡得香甜,全然不受外界的干扰,邱粤心满意足,护其一世常乐康泰,又有何难?

见他一时没有醒来的迹象,邱粤留了张纸条,这才又悄无声息得退出502寝室。

开机果然进了十几条信息,其中一条竟是憨大的,邱粤这才想起昨晚昝三邻与他的约定,原本今天还想再到练车场消磨时间的,如今怕是去不了了。

于是忙给憨大回电,憨大的车都快开到市一中了,听了原委,只好打道回府。

丁叔叔也跟他留了一条信息,邱粤思索片刻,便给他回复了“勿打草惊蛇”五个字。

再就是陈启亮的两条信息,是早上七八点的时候发来的,问昝三邻起没起床之类的无实在意义的废话,邱粤眼睛也不眨一下删了。

忙至中午,算着昝三邻也该醒来,邱粤定了几家外卖,都是昝三邻平日里喜欢吃的菜色,十一点半一到,也不等其他人,率先下班到校外去取外卖了。

中午的阳光明媚耀眼,寒风却已经肆意妄为的四处逃窜,502室紧闭木门,谈话声隐隐传来,邱粤一怔,说话正起劲的不就是陈启亮吗?

陈启亮昨晚就想跑回学校的了,奈何他跟昝三邻通完电话后已经十点多了,母亲在厨房忙做,为明天的盛宴预备材料,父亲在客厅里看电视,手里翻的是介绍短假就近旅游胜点的报纸,他没敢开口回校。闷闷睡了一宿,梦里全是光怪陆离的片段,有袁天哲抱着吉他弹唱,也有昝三邻在课堂上镇定从容地回答英语老师的问题……醒来后七点不到,母亲已经弄好了早点,吃完发现发到邱粤手机的信息无人回复,又发了一条过去,依旧石沉大海,当下就坐不住了,找了个借口出来,直奔市一中。

他也无法理解为何总是放不下昝三邻,生恐他被邱粤卖了还要帮他数钱,其实邱粤待昝三邻甚好,好到任是谁都看出来了,若非昝三邻是男生,旁人都洞若观火是怎么回事了。

坐了一两个小时的公车回到502室,邱粤居然不在,昝三邻刚刚洗完了衣服,浸过冷水的双手红彤彤的,看着陡让人心疼莫名。

“大冷天的洗什么衣服!放着等洗衣房上班了拿去洗就好了。”陈启亮埋怨着,把从校外带回的早餐递到昝三邻的跟前。

昝三邻昨晚熄灯前吃了药膳宵夜,至今不觉得腹饿,却不想辜负陈启亮的好意,他食量本就不大,勉强吃了几口,想着不能浪费可以留到中午再吃,可邱粤留下的纸条里早就写明了要一起吃午饭的意愿……

他俩行事前能先征求一下自己的意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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